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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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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擁抱

不和蘇煦來往?靳瑜的占有欲這麽強的嗎?

真的很像幼兒園裏那些欺負喜歡的人的小朋友, 扯小姑娘的頭發、說令人難堪的話、合起夥來讓其他小朋友孤立她,等真把小姑娘弄哭了,被討厭了, 才知道心慌。

靳瑜這小子,白長這麽高的個兒了,在感情方面依舊跟張白紙似的。

但靳書意也清楚, 靳瑜的童年註定讓他不懂什麽是愛,怎麽去愛人。

聯想到關於蘇煦出國治療的事情,如果靳瑜真的能辦成, 或許他可以考慮通過改變靳瑜的某些想法, 從而轉變蘇煦的人生。

只是系統到現在都放不出個屁來,他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對自己的任務有影響。

即使是有, 靳書意也覺得……不是不能接受。

他少的不過是一些系統積分, 下個世界再賺就是了,對於蘇煦和靳瑜來說,那可是他們的人生。

靳書意覺得, 這年頭像自己這麽心地善良的人不多見了, 他要誇誇自己。

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面對等著聽他回覆的靳瑜,神色收斂,看上去有些嚴肅,但也有一半的無奈。

“靳瑜……”他斟酌著開了口, “或許以前沒有人教過你,但我希望你能記住。”

“如果你喜歡誰,不應該限制他的自由, 將一個人的交往關系限制起來,控制對方的精神的做法, 是病態的,不健康的。”

“那不會讓對方眼中只有你,相反,對方會因此感到壓力,想要逃離。”

靳書意這些話說得很慢,他幾乎是看著靳瑜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講出來的。

少年趴在他的膝頭,目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像是在反思,又像是在失落。

或許這樣的觀念讓他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所以才看上去這麽的落寞的吧。

靳書意輕輕地在少年的發頂揉了揉:“不用著急的,以後我可以慢慢教你。不過喜歡一個人的話,你只要用心對他好,一定是能夠得到反饋的。”

低垂著眼睫的靳瑜點了點頭,並沒有反駁,似乎是在慢慢消化靳書意的這些話。

靳書意並不覺得只這麽口頭說個一兩次就能改變對方的想法,不過他可以慢慢引導。

如果真的成功了,今後靳瑜和蘇煦兩個人,或許拿的就不是追妻火葬場的劇本,而是小甜餅的劇本了吧?

那樣他退休回來養老的日子應該會更加好過。

靳書意覺得這樣做還是挺值得的。

靳瑜趴在他膝蓋上,沈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用額頭抵在那層薄薄的皮膚上面。

“如果哥哥讓我這麽做的話,我會盡量試試的……”靳瑜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都變得有些嘀嘀咕咕的,“可我真的不喜歡蘇煦叫你哥哥。”

靳書意聽到這抱怨似的撒嬌,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原來是這樣啊……

他好像是悟了。

一邊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一邊是自己的親哥哥,如果兩個人關系變好,確實像是被兩邊同時拋棄了。

靳瑜這樣子,真的很像那些姐姐要嫁人堵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屁孩兒。

不對,他又不是姐姐!

好險,差點把自己繞進去。

靳書意多少是能理解靳瑜的想法的,不過一次性講太多大道理也不好,就先把人敷衍了過去。

“等你能做到之後我再考慮吧。”他捏了捏靳瑜的鼻子,口頭上先答應了下來。

少年那雙桃花眼微微一勾,看上去格外滿意,對他伸出手:“那來拉鉤。”

靳書意:“幼不幼稚。”

靳瑜無辜地看著他,沒收手,只是說:“可我還從來沒和人拉過勾。”

靳書意:“……”

靳書意感覺自己的良心好像突然痛了一下,只能跟著當一回幼稚鬼,和靳瑜又是拉鉤又是蓋章的。

只是靳瑜只說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後面的毒誓一個字都沒提。

心裏頭像是被小動物的爪子撓了一下,癢癢的。

他就說靳瑜這孩子還是有很可愛的一面嘛。



雖說靳瑜答應會幫忙,但靳書意還是想自己嘗試一下。可這幾天他聯系了不少以前的朋友,甚至托朋友的關系輾轉找人幫忙,也依舊因為各種主觀客觀的因素,找不到門路。

要知道作為擁有系統的最強工具人,靳書意身上是開了掛的,只要是能推動劇情的事情,或者不會影響劇情的事情,基本上都能順風順水地辦到。

就連他約陳柯躍出來玩,那小子都被家長給送到夏令營合宿去了,暫時出不來。

靳書意所有能夠想到的把蘇煦送出國治療的路全都被堵死,他也確定這是系統或者世界觀搞的鬼。

面對這樣的世界規則,靳書意也只能無奈嘆氣。

他覺得,恐怕就是把蘇煦送到小作坊去偷偷打激素,也會因為各種天災人禍打不成。

為了保障蘇煦不會受到更嚴重的傷害,靳書意放棄了找小作坊的想法,只能看靳瑜那邊能不能有進展。

蘇煦在醫院裏休養了足足半個月,身體才徹底好全。但營養依舊還沒跟上,出院的時候依舊是那副皮包骨頭的模樣。

這段時間靳書意倒是有空會找借口偷偷溜去醫院探望蘇煦,但每次都沒待多久,要麽是靳瑜,要麽是有其他的事情找上門來,讓他沒辦法多陪這個孤零零一個人住院的小可憐聊一會兒。

蘇煦還從來不會像靳瑜那樣撒嬌,要他留下來,簡直懂事得令人心疼。

不過蘇煦出院這天,靳書意肯定是要到場的。靳瑜也通過了一段時間的考察,被靳書意允許一同前往。

靳書意擔心這小子到時候又莫名其妙和蘇煦掐起來,但實在頂不住靳瑜的軟磨硬泡撒嬌打滾再三保證。

“先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蘇煦現在住的地方條件非常……惡劣。”靳書意覺得就那個樓頂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的小鐵皮棚實在連簡陋這個詞都配不上。

“所以等會兒到他那裏,你不要表現出太多的嫌棄,傷了人家的面子,知道嗎?”靳書意感覺最近靳瑜乖巧聽話多了,也是時候可以教一下怎麽和喜歡的人相處了。

起碼不能為了吸引別人的註意力,而故意貶低,或者說出傷人的話吧。

“知道了知道了,兩只耳朵都聽到了。”靳瑜拉了拉自己的耳朵,把靳書意給逗得直樂。

今天陳柯躍不在,但靳書意已經和蘇煦的主治醫生混熟了。

他們到病房的時候,蘇煦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正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窗外的風景。

靳書意忽然覺得蘇煦的側影看上去有些孤單,畢竟是一個人住院,手機也舊得沒有什麽娛樂功能,因此這段時間靳書意沒事就會給人帶幾本有趣的書來。

蘇煦的行李不多,來的時候就是直接從床上運走的,因此只有一身換洗的衣服,在醫院一直都是穿的病號服。

不過,因為靳書意經常過來“送溫暖”,走的時候倒是不止身上穿的衣服,還有幾本他送的書。

沒吃完的水果送給護工了,那些日用品靳書意以在醫院用過不太吉利為借口,讓蘇煦給丟掉了,蘇煦又沒什麽貴重物品,拎著書和他們一塊兒出院的時候看上去不像個病人,反而像是來探病的家屬。

“書給我幫你提吧。”靳書意伸手去拎裝書的袋子,但蘇煦幾乎是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沒事的書意哥,不重的。”蘇煦這段時間經常這麽叫靳書意,已經是徹底叫順口了。

“好了,不要跟我客氣。”靳書意拉過來蘇煦的手,將袋子拿到自己手裏,然後沈默了下。

這叫不重?死沈好不好!

這裏面真的只裝了他送的那幾本書嗎?為什麽他懷疑蘇煦在裏面偷偷放了秤砣。

靳書意正在那兒懷疑人生呢,蘇煦似乎還是個病患來著,是怎麽拎著這麽重的書面不改色的,還說不重。

這也太逞強了。

只是那袋子書都還沒在靳書意手裏拿穩,就被另一只手接了過去。

靳瑜那張臉的臉色看上去好像已經憋挺久的了,但是考慮到答應了靳書意的事,即使是臭著一張臉也沒開口,而是徑直將那袋書拎過去,拿到另一只手,隨後牽著他一起走。

幼稚小鬼。

三人在樓下打了車,不過並沒有直接回蘇煦的住處,而是又去超市買了點日用品。

之前靳書意幫忙買的那些並不齊全,趁著今天靳瑜在,有個免費的苦力,當然是要壓榨一下了。

咳,其實是鍛煉,他怎麽會壓榨自己可愛的弟弟呢。

靳書意一個沒控制住,就買了很多東西,大包小包的,三個人的手都拎滿了。

這邊的超市大一些,賣的東西也齊全,質量好或許更耐用。

他們出門打車的時候,座位差點兒都放不下。

靳書意把靳瑜這個大塊頭給趕到前排去坐副駕駛,那小子享了福還不樂意。

三人抵達了蘇煦借住的地方之後,還正上樓呢,就被一個阿婆給叫住了。

“是蘇煦吧?”

“哎,婆婆。”蘇煦當即停下了腳步。

阿婆看見他們手上大包小包地拎著這麽多東西,也沒讓他們在樓道裏站著:“走走走,我上去給你們開門,放了東西到我家坐坐,家裏開了空調。”

如果現場只有蘇煦一個人,恐怕蘇煦就答應了。

然而今天靳書意他們也在。

靳書意看到蘇煦投來的視線,沖人笑了笑:“那等下就去婆婆家裏打擾了。”

那阿婆也是個熱心善良的人:“打擾什麽打擾,老婆子我一個人整天都沒個說話的,你們不嫌棄家裏轉不開地兒就好咯!”

阿婆十分健談,上個樓的功夫,就已經問了靳書意他們好些事情。在得知靳書意和蘇煦是同學的時候,還使勁誇他們樂於助人,誇完還嫌不夠,就順帶罵起來蘇煦那些狼心狗肺的親戚們。

這個阿婆雖然不是蘇煦的親戚,但為人熱情,在意外遇到蘇煦後,就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小孩兒。

經過一番盤問,得知蘇煦如此可憐,利落地召集了樓裏的其他住戶開了個短會,將樓頂兩個空著的棚子借給蘇煦免費落腳。

蘇煦只需要跟著分攤水電氣的費用就行了,不過阿婆說這些從她家裏扣,讓蘇煦經常下去幫忙就行了。

原本還臭著一張臉的靳瑜在多聽了一會兒阿婆的碎碎念之後,都沒有垮著那張黑得能滴墨的表情了。甚至在幫蘇煦修理樓頂的屋棚的時候,還充當了主力。

靳書意對於這樣的效果相當滿意。

靳瑜小時候也經歷過類似的惡劣的生存環境,應該能夠很好地和蘇煦共鳴。

他們忙上忙下了大半天,因為能在阿婆家裏蹭空調,倒也沒熱出病來。

只是晚上阿婆的女兒會回家住,蘇煦就得回樓頂去睡那只有個小風扇的鐵皮棚子。

如今正值盛夏,即便是半夜,室外的風吹在皮膚上都是燙人的。更何況蘇煦還住了半個月的院,每天二十四小時中央空調不間斷,如今直接住在樓頂沒有空調的棚子裏,光是想想靳書意都覺得沒人能適應下來。

可他讓蘇煦在醫院多住一會兒,蘇煦卻拒絕了,說是不想給他再添太多麻煩。

即使靳書意交的住院費都還有剩餘,蘇煦還是辦理了出院。

就連阿婆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都在勸蘇煦應該多住幾天。

“沒關系的,過不了幾天就開學了,想提前回來整理一下。”蘇煦說話的時候和和氣氣的,一雙眼睛裏總噙著笑,讓人實在有些不忍苛責。

眾人在阿婆家裏坐了會兒,快到晚飯的點時,阿婆的女兒就回來了。

那是個精明幹練的女人,見到家裏多了這麽多小蘿蔔頭,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將一大口袋菜放到門口,進屋吹空調涼快了會兒,就出門做飯去了。

他們這棟樓的竈臺是公用的,因此得在走廊盡頭燒菜。蘇煦說要幫忙,被阿婆按了下來。

“好了好了,你剛出院就別忙活了,還有你們兩個小客人,今天晚上就在婆婆家吃,比外面幹凈,嘗嘗婆婆的拿手好菜。”

靳書意原本是想帶著蘇煦出門撮一頓的,但阿婆這麽熱情,也不大好意思再提,畢竟阿婆的女兒連菜都買回來了。

阿婆家裏面也不算富裕,因此全是現做的家常菜。穿書許久的靳書意都覺得這飯菜比家裏那些大廚做的好吃。

大概是因為有家的味道。

三個半大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把小餐桌上的飯菜掃得幹幹凈凈。

就連挑食的靳瑜,也在靳書意的照顧下吃了不少。

靳瑜挑食,靳書意只能把這小子不吃的部分夾自己碗裏,還得負責把蔥姜之類的挑出來。

“早知道你不吃蔥,我做菜就不放了。”阿婆倒是對此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的,這小子挑嘴得很,不用管他。”靳書意替靳瑜回答道。

吃完飯,幾個少年就將碗筷端去外面的水槽洗了。

蘇煦在外面過了一年多的生活,早就已經會做家務了。靳瑜小時候是被放養的,也多少會做一些簡單的家務。

而靳書意的人設,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既然靳書意本人吧,是個資深社畜,說不定做家務比這兩個小子還上手。

但他還不能表現出來,最後被另外兩個人擠到一旁打下手。

感覺自己的尊嚴有被侮辱到。

但偏偏他還不能給自己正名。

靳書意憋屈地在一旁cos小廢物,等二人將碗筷洗好後再一同回去。

八月份的天黑得晚,即使吃完晚飯天光都還大亮著,以至於靳瑜想回去了,靳書意都能用外面太陽還太曬給堵回去。

蘇煦一般可以在樓下阿婆家裏待到晚上八點半,之後阿婆的女兒要洗漱,他就得上去了。

幾個人閑著沒事兒,阿婆本來打算給他們找電視頻道看,蘇煦卻提出想看會兒書。

這家夥是真的很擔心自己的學習進度落下了。

“那我陪你做預習,下學期的內容我已經學完了,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靳書意倒是對這個提議相當滿意。

這不正是刷積分的好機會嗎!

蘇煦特別高興地把課本拿了下來,他本來是能在開學之前提前預習完的,家裏發生的事情和生病那麽一耽擱,到現在都還拖著進度。

阿婆看他們在客廳裏學習,就把電視聲音給關掉了,兩母女在沙發上看著沒有聲音的電視節目,三個小孩兒就擠在一張小書桌上看書。

那書桌就是普通的床上書桌,很小,只夠放兩三本A4大小的書。

偏偏靳瑜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硬要和他們一起學習。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蹲在小椅子上面,膝蓋比小書桌還高好長一截。

也不知道這小子哪來這麽強的勝負欲,分明在家裏都要逼一下才學一下的,現在竟然知道主動叫蘇煦給他拿初一的課本。

對,初一。

靳瑜現在的教學進度才剛剛小升初。

別看小學的內容簡單,靳瑜最開始連二十六個字母都認不全,現在已經能流暢地背一篇三百個詞左右的英文小短文了。

更何況他們學校的小學教學內容還有很多拓展知識,有的甚至連普通中學生都沒接觸過。

能在不到一學期的時間將小學的全科知識補完,靳瑜還有看書看不了多久就會頭疼的病,已經算得上是天才了。

蘇煦當然拿不出來初一的課本,家裏出事之後他搬了好幾處地方,那些學習資料早就不知道掉哪裏了。

還好阿婆知道樓裏哪家小孩兒上初一,去把人家的課本給借了過來。

那課本上畫滿了各種機槍和簡筆小人兒,同樣都是初中生,相比起三個連暑假都在自習的小孩兒,感覺那個初一的小朋友今天晚上又要被揍了。

蘇煦的領悟能力不錯,就著課本上的筆記和覆印的教師用書,基本上沒有不懂的。

而靳瑜就有點兒故意裝蠢的嫌疑,恨不得揪著靳書意一個字一個字地給他念,跟昨天剛學完拼音還不會認字的幼稚園小朋友似的。

靳書意發現了,但房間裏這麽多人,他要是說出來,又掃了靳瑜的面子。

但靳瑜的問題多到蘇煦都沒辦法插嘴問他。

最後是靳書意給這小子布置了一堆古詩文的默寫,才終於有空給蘇煦答疑。

靳瑜在草稿紙上用力地戳筆,字跡可以用滿地亂爬來形容,這可給靳書意找到借口了。

罰這小子再默一遍。

旁邊看電視的阿婆和女兒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三個人學到了日頭落下去,才收好課本準備告辭。

阿婆家裏只有兩名女性,實在不方便收留他們下來過夜。

靳書意打開樓道裏的大門時,被熱氣給撲了一跟頭。

這麽熱的天樓頂要怎麽住人。

他有點想把蘇煦給“偷”回家裏去,但那樣靳鑠肯定會知道。他們三個都是未成年,也沒辦法在外開房。

“沒事的,我真能適應。”蘇煦擔心外面的天太黑了,靳書意他們回去不安全,一度讓他們先走。

最後靳書意實在拗不過。

“那課本你先看著,有不懂的做個標記,改天我有空了再過來,到時候給你帶課外資料。”

“好。”

蘇煦把他們送到樓下,直到二人上了車,靳書意都能看到在小巷子裏那個單薄的身影。

他扭過頭,透過車後窗的玻璃看著蘇煦消失在了拐角處。回頭時,正巧對上了靳瑜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怎麽了?”靳書意見靳瑜看他,問到。

“沒有。”靳瑜依舊看著他,隨後勾起一個笑,“哥哥讓我辦的事情有進展了,估計開學之前就能讓他過去打第一針。”

靳書意稍微有些不可思議,靳瑜這效率也太快了點。

那可是個沒有監護人的未成年,不僅要送出國去,還要安全接回來,在醫院本地還得有人脈送過去進行註射。

這真的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兒能夠辦到的嗎?

但想想靳瑜是主角攻,蘇煦又是主角受,系統既然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應該就不會出太大的問題。

靳書意拉過來靳鑠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人手背:“我弟真厲害,辛苦了。”

靳瑜依舊是對他笑著的,但靳書意沒太讀懂那個笑容裏面的內容。

總歸到最後確實沒出什麽意外,但蘇煦打的針需要每個星期補一次,至少得打半年觀察,一來一回的,就很耽誤學習。

尤其開學他們就初三了。

靳書意趁著開學前,幾乎天天都往蘇煦那頭跑,將自己能教的知識,全都給人塞腦子裏。

蘇煦住的地方實在太熱了,正好也要有個正當的出門理由,靳書意就每天和蘇煦約著去圖書館碰面。

靳瑜大部分時間是和他一起的,有時候來不了,靳書意就會在圖書館閉館之後把蘇煦送回去。

臨近九月,夜晚的溫度倒沒那麽灼人了,有時候在天臺上吹吹風,讓靳書意都快回想起來穿書之前的自己,在很小的時候、空調還沒普及的那段時光。

此前的他好像得了空調依賴癥,現在每天出門,倒是沒那麽怕熱了。

靳瑜不在的時候,蘇煦的話會明顯變得多一些。

少年會和他一點點講起自己的過去,像是在把自己曾經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分享給他。

靳書意還挺喜歡聽那些零碎的時光的,聽著聽著,就好像參與進了那不曾看見的、另一個少年的十多年的人生。

“可惜明天我要去參加家庭聚會,沒辦法去機場送你。”靳書意在蘇煦第一次去打針的前一天晚上,專門跑來給蘇煦整理行李。

他大概是忘記蘇煦以前家裏也富過,不論是出國還是坐飛機都已經很有經驗了。

“沒關系的書意哥。”蘇煦握著他的手,反過來安慰他。

“我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出國參加夏令營,一個人在外面走不丟的。”

靳書意無奈地看他一眼:“那能一樣嗎?這次只有你一個人。”

“嗯……其實我也一個人偷偷出去旅游過,當時我手機還掉了,不得不在街頭賣藝,好不容易才賺到錢……”

蘇煦總是能幾句話就吸引到靳書意的註意力,那段聽上去有些奇幻的旅程,讓靳書意徹底忘了自己本來是過來做什麽的。

直到靳瑜打電話來催了,他才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明天記得給我報備,到機場和下飛機,以及和那邊的接線人碰面都要給我發照片,打完針也要。”

“知道的,我明天動一下都給你發照片報備一下好不好?”蘇煦陪著他一直走到了巷子外面的馬路上,直到靳書意上車都不會離開,會一直等到看不見車尾。

之前的小蘇煦歷險記靳書意還沒聽完呢,回去的路上一直讓蘇煦給他講後面的,什麽時候車停了都沒回過神來。

靳瑜今天參加聚會,都比他先到家。

“哥哥,洗手過來吃宵夜,給你帶了好吃的。”

靳瑜沒去樓上看書,換好衣服後就一直在客廳等他,連阿姨都回房間休息了,這小子也不嫌累。

“來了,馬上。”靳書意進廚房洗手,剛打上泡沫,一雙手就穿過他的腰側,捉住了他滿是白色泡沫的手。

“我也要洗。”靳瑜一雙大手在他手背上亂蹭,把泡沫搞得到處都是。

少年身上的體溫偏高,貼在後背暖洋洋的,正好把被出租車空調吹得溫度過低的體溫給救回來。

靳書意抓住那雙亂動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用泡沫抹過去,又拿清水給沖幹凈。

少年小時候留在手上的繭以及淡淡的疤痕讓這雙手看上去不是那麽完美,卻多了幾分歲月的鋒利,看上去很有故事,也很讓人心疼。

靳書意的指腹落在某道稍微有點兒長的疤上面,或許是最近總是聽蘇煦講故事,他下意識地就問道:“這裏是怎麽弄的?”

等他問出了口,才發現自己說錯話。

靳瑜最討厭的就是那段在洗腳店隔板樓上暗無天日的時光,他提這個做什麽。

身後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的人並沒有生氣,少年反過來捉住他的手指,將他的手放在流水下仔仔細細地,一點一點地清洗,隨後緩緩地講出了關於那道疤的事。

和蘇煦那總會讓人忍不住往下聽的故事不同,靳瑜說話的時候,仿佛那道疤並不是長在自己身上的。

語氣有點冷,但又好像被什麽融化了,能聽見裏面夾雜的溫柔。

少年說完,往他脖頸間蹭了蹭,柔軟的頭發紮得他有點兒癢。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聽這種血淋淋的故事。”靳瑜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好似有些難過。

水流的嘩嘩聲停了下來,靳書意將那雙打手合起來,又把自己的手指穿插.進那觸感粗礪的指縫間。他貼著靳瑜的手背,跟承諾似的說道:“希望以後你不會再受傷了。”

他感受到脖頸間有溫熱的氣息流過,靳書意本就有些怕癢,不由得抖了一下,隨後就感到肩頭一重。

靳瑜把額頭搭在他肩上,磨磨唧唧地點了下頭。

“都聽哥哥的。”



一轉眼,最後一個屬於初中生的暑假就這麽結束了。

靳書意暑假找了不少人當出門的借口,因此開學的時候其他人看到他都沒那麽熱情,大概是暑假的時候見夠了吧。

“今天初一那邊怎麽這麽熱鬧,有什麽瓜端上來給寡人嘗嘗?”靳書意看到班上的同學全都跑到了走廊上看熱鬧,找個位子擠了進去,結果發現對面初一的校區更是人滿為患。

“你不知道嗎?那個小提琴王子轉來我們學校了,插班考上的,直接考了個年級第一。”一旁聽到他問話的好友給他掰了一塊兒瓜。

小提琴王子?

好怪,這撲面而來的中二病氣息。

時常因為和靳瑜以及蘇煦兩個早熟的家夥待太久而忘記自己還是個中學生。

“嘖嘖,李家的兒子,最近才搬來咱們市的,家裏有錢得很。聽說長得還特別好看……”

靳書意聽著這些八卦,覺得對方要不是是個男性,恐怕得姓瑪。

瑪麗蘇姓瑪嗎?好像沒這個姓氏。

他們在走廊上圍觀了一整個課間,也沒看到傳聞中那個小提琴王子。

靳書意倒是對什麽小提琴王子不感興趣,他只是單純出來外頭站一站,聽個熱鬧。

“小提琴王子有什麽好稀奇的,咱們班長的小提琴不也拉得很好麽。”

靳書意:“……”怎麽吃個瓜還吃自己身上了。

“而且論顏值,我們班長也不輸的好不好!”那人繼續說道。

靳書意:“……”好了夠了不要說了再說我的腳趾要把教學樓挖成廢墟了!

“我靠,舔狗啊!”一旁有人叫到。

靳書意扶了扶額頭:“你吹我也沒用,反正老師要是查到你作業沒交,我也救不了你。”

那人當即就光打雷不下雨地哭起來:“不要啊~班班,菜菜,撈撈!”

靳書意:“你太重了撈不動。”

周圍笑聲一片。

“哎對了,你們聽說沒,就前段時間精品制藥的瓜好像反轉了。”

今天剛開學,眾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瓜,趁著課間就直接分享了出來。

“精品?”走廊上已經有敏銳一些的人轉過頭開始找人了。

大家都知道,將蘇煦的父母研究成果盜用過去推出產品,等產品出問題了就將鍋丟到兩位研究員身上的,正是精品制藥。

這家在國內算是大公司了,還是幾十年的老品牌,因此即使他們班上,甚至在圈內不少人都知道蘇煦的父母有多無辜,輿論依舊是掌握在品牌手裏的。

如今只是有一些風頭爆出,他們班上的學生之間就已經悄悄傳開了。

原因無他,要不是蘇煦家裏的變故,班上還是很多人喜歡這個類型的男生的。

如果蘇煦的父母能夠沈冤昭雪,雖然家裏面不會支持,但也不會反對他們和蘇煦交往。因此大家對這件事都很關註。

倒是靳書意,大概是這段時間天天都在忙著跑去給蘇煦補課,沒時間沖浪,竟然是班上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那誰不知道呢,聽說有人將材料匿名發到了受害者家屬手裏,精品制藥再有錢,也擋不住某些不要命的狗仔啊,我看要不了多久事情就能爆出來。”

“我看也挺好,那些受害者家屬真是給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找研發人員討債有什麽用啊,就算把蘇煦家裏的財產全部變賣了都不夠一成受害者的醫療費,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相信。”

隨著輿論的顛倒,班上的學生終於敢向著蘇煦說話了。而在此之前,因為害怕被輿論攻擊連累到家裏,即使很多人都知道蘇煦的父母是被冤枉的,也從來不敢開口。

靳書意沒想到靳瑜竟然真的能說到做到,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鼓動了暗潮,恐怕再過不久,還真能還蘇煦父母一個清白。

只是靳書意還是低估了靳瑜的能力。靳瑜不僅幫蘇煦父母沈冤昭雪,順帶將蘇煦遭受的那些也全部發到網上去。

那些被親戚瓜分的遺產,被逼走投無路留宿街頭住過的地方,那些曾經收留過蘇煦的人也通通接受了采訪。

甚至還有蘇煦家裏的別墅被搶奪之後的破敗景象,以及圍墻外寫著惡毒話語的花圈……

越來越多這個少年遭受的苦難被曝光到了網上,引發了網友們的強烈譴責,最後竟然鬧到本地的監管部門出面,將那些被瓜分搶奪的財產還回了大半,沒能歸還的,也都打下了欠條,或者用其他方式進行補償。

尤其是網友們看到蘇煦在這樣的條件下,依舊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更是自發組織了捐款,給蘇煦成立了一個個人賬戶,讓蘇煦在成年繼承到遺產之前,再也不用為了金錢苦惱。

蘇煦父母身為偉大的科研工作者,曾經做出的貢獻也全被扒了出來。

這個小小的少年受到了全社會的重視,即便是輿論過去,也不會再有人敢頂風作案了。

靳書意是看著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的,心情竟然有些覆雜。

因為靳瑜分明是有這個能力能將蘇煦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救出來的,在原著中卻是一直在火上澆油,給本就遭受打擊眾叛親離的蘇煦精神方面的摧殘和折磨。

心情覆雜的同時,靳書意又有些慶幸,還好現在的靳瑜沒有長歪,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惡意針對了。

有一種看見自家崽崽改邪歸正的成就感。

靳書意找到靳瑜,問他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畢竟少年在這事兒上面耗費了很大的精力。

靳瑜卻一言不發,只是低垂著視線不看他。

“幹什麽,想要什麽就直接和哥說,錯過這機會可就沒有了哦。”靳書意開玩笑道。

靳瑜癟癟嘴,看上去不太高興道:“沒有就算了,反正我想要的只會惹哥哥不高興。”

直到靳瑜說出這句話,靳書意才想起來什麽。

當初他以為靳瑜這個年紀,大概是沒辦法扭轉輿論,改變蘇煦的處境的。因此當時靳書意敷衍地答應了靳瑜,如果少年能做到,他可以考慮以後少和蘇煦接觸。

現在看來,靳瑜不僅做到了,還比靳書意想象的好很多很多。

成年人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更何況他身為哥哥,更應該以身作則。

靳書意其實有那麽一點糾結,他挺喜歡蘇煦那孩子的。

就是單純地欣賞,性格上也很合得來。和蘇煦聊天的時候,會有一種很輕松的感覺。

他只是把蘇煦當成關系很好的弟弟,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靳瑜或許不太能理解,畢竟這孩子太過沒安全感了。

靳書意斟酌了很久,最後還是點了頭:“我不能完全保證,但能答應你,以後不會和蘇煦走太近了。”

維持在普通朋友的關系,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畢竟等劇情結束之後,他就得去下一個世界完成任務了。在這個世界建立太深厚的感情,他怕自己會舍不得。

“你要和我換座位嗎?”靳書意問。

靳瑜定定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哥哥,我能挨著你坐嗎?之前忙蘇煦的事情,我的學習進度都落下了,以後你給我補課好不好。”

對於這個合理的請求,靳書意自然不會拒絕。

甚至還是他親自去找班主任換的座位。

“這個當然沒問題,靳瑜你這學期進步很大,挨著你哥哥坐可別松懈回去了。你想和劉倩換還是蘇煦換?你和他們商量好之後,直接搬課桌就行了。”

靳書意同桌的位置有兩個,但蘇煦和他的書桌是挨得更近的。

在通知完班主任之後,靳書意就帶著靳瑜回了座位。

蘇煦最近在忙著財產移交清算,每天的學習都很忙,見靳書意過來了,先是擡起頭,正打算招呼,就看見了靳書意旁邊的靳瑜。

“蘇煦,我想和你換個座位,我之前忙別的事情耽擱了學習,我哥說給我補補課。”

靳書意都還沒開口,靳瑜就主動當起來這個“惡人”。

只是蘇煦肯定心知肚明,自己家裏的事情都是靳瑜在暗地裏幫忙解決的。他欠靳瑜很大的人情,因此根本沒有猶豫,只看了靳書意一眼,就起身開始整理書桌。

蘇煦一句話都沒有說,靳書意卻莫名覺得心裏一陣難受……

雖然他有系統給的外掛,學習上並不用苦惱,但他也很喜歡和蘇煦聊那些天南地北的話題,或者一起解決掉一道連老師都沒法當場解答的難題。

現在他這個學習搭子要被調走了,他還真是有點兒……舍不得。

可事情都答應下來了,靳書意總不能食言。

他開始漸漸地減少和蘇煦的接觸。倒也算不上冷暴力,只是對方不主動找他,他也就不會主動去制造話題了。

而蘇煦因為父母的沈冤昭雪,也重新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家產,雖然人脈比不上父母還在時,但富有程度已經排在班上其他家庭的前列。

更何況那些財產還都是他一個人的。

班上的學生不論男女,甚至是整個一中,以及其他學校以前認識或不認識蘇煦的,都開始接近這個“大名人”。

蘇煦身邊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了,似乎好像……真的不缺靳書意這一個朋友了。

雖然在其他人口中的評價依舊是冷淡得難以接近,但這家夥不一直都是這樣麽?

即使是蘇煦的父母還在的時候,他都是人們口中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

甚至很多人就是喜歡他這樣的性格。

尤其是蘇煦在拿到監護人簽字,已經在國內進行生長激素針劑的註射,開始二次發育之後。

這個一年前還因為營養不良而皮包骨頭的小孩兒,好像樹林中的竹筍,一夜之間就伸展開了枝條,變得更有氣質了。

甚至那些每天排隊來告白的人都能排到樓下去。

實屬有些誇張了。

蘇煦那邊的狀況正在一天天的變好,靳瑜這邊也取得了不錯的成就。

在中考的前夕,這小子就已經學完了中學階段的全部課程,靳書意每天陪著靳瑜一套一套地刷中考題,最後一次模擬測試的時候,那個曾經在年級排名最後一頁的家夥,竟然和靳書意的名字前後挨著。

“行啊你。”因為臨近中考,靳瑜也沒再藏鋒,他得好好考出幾次成績,才不至於在中考出成績之後被認定是考試作弊。

兩兄弟出門好好慶祝了一番,晚飯快結束的時候,靳書意忽然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那條消息很快就被撤回了,靳書意都沒來得及看清裏面的內容。

他看到上一次他和蘇煦說話的聊天記錄,都已經是在小半年前,蘇煦對他說新年快樂的時候。

遲來的鈍痛感占滿了整顆心臟,好像不知不覺間,他就失去了自己曾經關系最好的朋友。

“哥,怎麽了?”靳瑜看他表情不大自然,關心到。

“有點事,我出去打個電話。”靳書意放下筷子,拿著手機走到了外面,確認靳瑜沒跟過來,這才撥通了蘇煦的電話。

那頭很久很久都沒有接。

就在忙音即將傳來的前一刻,等待的“滴”聲驀地停了。

“蘇煦?”靳書意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因為他並沒有聽見電話對面傳來聲音。

“嗯。”進入變聲期的男聲傳來,靳書意險些沒認出。

他後知後覺,原來蘇煦也進入青春期了。

“看到你給我發消息,是發生什麽事了嗎?”靳書意放緩了語氣問到。

對面的人搖了搖頭,發現靳書意好像看不見,這才開口。

“沒有。”

無名的沈默突然在二人之間蔓延開來。

片刻,靳書意才聽到對面的沙啞的聲音小聲地說道:“我只是……有點想你了。”

心臟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靳書意故作輕松地開口道:“我和靳瑜在人民路這邊吃飯,你要過來嗎?我叫司機去接你。”

對面這回大概是記住他沒法看到他的搖頭了,蘇煦聲音悶悶地說:“不用了,你們吃吧。我其實……聽到你的聲音之後,就已經沒事了。”

靳書意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莫名的,有些放心不下對方。

他鬼使神差地問道:“你現在在哪裏?”

那邊沈默了一下,才回答他:“在我之前寄住的……這個老式員工宿舍樓上。”

靳書意總覺得今天的蘇煦狀態很不對,如果是平時,對方的語氣不會這麽壓抑……那聲音沙啞,但和變聲期的沙啞似乎又不太一樣,好像是……哭啞的。

即使那員工宿舍只有六七樓,靳書意還是擔心會發生意外,他想也沒想就說:“那我過來看看你吧。你在那裏等我,好嗎?”

靳書意說著,已經開始想借口等下怎麽讓靳瑜先回家了。

電話那邊依舊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

“嗯。”



等靳書意在巷子口下車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部暗下來了。

老式居民樓這邊的建築都不高,擡頭就能看見滿天的星星。

靳書意輕車熟路地上樓,天臺的門是開著的。

蘇煦就坐在那個矮矮的鐵皮棚旁邊的矮墻上,瘦薄的身體在風中搖搖欲墜。

靳書意的心臟差點兒都嚇飛了。

“蘇煦。”他緩緩向對方走過去,“你怎麽坐在那裏,太危險了。”

坐在矮墻上的少年回過頭,聞言迅速地跳了下來,穩穩落地。

“你來了。”

靳書意淺淺松一口氣,看來是他想多了。

即使星光不算明亮,他也能看見那張漂亮到人神共憤的臉上並沒有淚痕,甚至那雙清冷的眼眸都沒有半點臃腫的痕跡。

“怎麽突然想到這邊來了。”靳書意慢慢走過去,站到了蘇煦旁邊。

他來得匆忙,因此並沒有帶零食或者飲料過來,只能兩個人站在矮墻邊上幹聊天。

“就是有點……想婆婆了。”蘇煦依舊用著靳書意最熟悉的語氣,慢慢說道。

快要入夏的微風拂到人身上,帶著點兒暖意,夜晚的清涼又恰到好處地中和了這點悶熱,四周是忙忙碌碌的煙火聲。

似乎,還挺有藝術氛圍的。

靳書意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他沒接話,蘇煦也沒說話,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仿佛曾經那兩個總有聊不完話題的人,已經不是現在站在這裏的人了。

過了好一會兒,蘇煦才開口。

“對不起,突然把你叫出來,靳瑜會不會生氣了?”

“咳。”靳書意清了清嗓子,“他不知道我過來找你的,你別說漏嘴啊。”

一旁的人勾起嘴角笑起來。

“謝謝你能過來,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蘇煦說,“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來著。”

靳書意:“……”

靳書意連自己這具身體的生日都不記得,要不是靳瑜每年提醒,他誰的生日都不知道。

“呃,抱歉,我不知道,沒給你帶禮物。”靳書意拿出自己的手機,“也不知道現在蛋糕店關門沒有,我給你定個蛋糕怎麽樣?就是不是現做的,可能不會太好吃。”

蘇煦聞言,笑得更開心了:“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歡甜食,而且那麽大一個蛋糕我一個人也吃不完。能在生日的時候見到你,我就覺得今年的生日願望已經實現了。”

靳書意聽得自己的良心都快破碎了,就算許願中彩票也比許願生日能見自己一面要好吧。只要他知道今天是蘇煦的生日,肯定是會帶著生日禮物過來的。

“那……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雖然晚了點,但今天下單就當是今天送的也沒問題吧。”靳書意這麽自我催眠道。

蘇煦看著他又笑了。

其實蘇煦平日裏很少笑,甚至連表情都不多,不然也不至於被班上的同學戲稱高嶺之花。

靳書意都快懷疑蘇煦是不是偷偷喝酒了,怎麽今天一直在傻笑。

“我確實有一件很想要的禮物。”蘇煦撐在天臺的矮墻上,側著臉看向靳書意。

“什麽?”

“……”少年張了張唇,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下去了,“算了,就……你喜歡的東西,送我一件可以嗎?”

“可以。”靳書意答應地很爽快,“不過這個禮物當靳瑜送給你的,你剛剛說的想要的禮物,我也可以送給你。”

面前的少年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掙紮,過了好一會兒,那張清秀的面頰上慢慢浮現起來一層薄薄的紅暈。

“我……”那個禮物似乎非常地難以啟齒,靳書意耐心地等待著少年慢慢回答。

“書意哥。”蘇煦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可以……抱抱你嗎?”

那幾乎是帶著有些卑微的態度,實在讓靳書意有些意外,以及猝不及防。

這能算是什麽禮物呢?

靳書意無奈失笑,張開了手臂:“嗯,你的禮物。”

面前的少年不確定地看向他,過了好幾秒,才緩緩走近,擡起手,極輕地、像是在擁抱一個輕易就會破碎的美夢一般,環繞住了他的腰。

那單薄的身軀依舊瘦得讓人心疼,蘇煦像只孤獨的幼獸一般,鉆進了他的懷裏,依賴地輕輕貼著他,好像在汲取那遙不可及的溫暖。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夠無緣無故給他一個擁抱的人了,蘇煦沒有父母,沒有能夠信賴的親人,只有他,那個曾經能夠將心都交出去的好友。

靳書意能夠感受到懷裏的人輕微的顫抖,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低下,窩在他的脖頸間,卻並不會給人冒犯的感覺,像是被丟掉的貓兒,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撿來的布偶。

他伸手回抱過去,在少年瘦削的後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拍哄著。

或許他的確是缺少這麽一個擁抱的。

靳書意這麽想。

天臺的門被砰地一聲推開,生銹的鐵門砸在墻上,發出嗡嗡的響動,連地面也因此震顫。

高挑的身影隱匿在了漆黑的陰影裏,而那雙如野獸般的眼睛,死死地盯向了這邊,冰冷的聲線響起,分明聲色平靜,卻像是獵食者發出警告般的怒吼。

“你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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